记忆的索引

♫ 天門 - 桜花抄

人的记忆是很神奇的存在。它会在脑海里停留比想象得长得多的时间，等待着哪一天在大脑里翻箱倒柜时被扒拉出来。正如钱婆婆说的“发生过的事情不会忘记，只是想不起来而已”，一段不知道扔在大脑哪个角落的回忆，要找出来还真的挺困难的。如果有某个东西作为索引，能“想起来”的可能性是不是会大一些呢？大概是会的，人们已经学会主动建立这样的索引来辅助记忆了。比如图片记忆法，比如记忆宫殿。

主动建立的“记忆索引”很好用，但另一种无意间建立的索引更有趣。某时某刻在某地做某件事时，某个感官接收到了某种信息，这个信息就可能作为索引把当时的环境存了下来。人类有着丰富的感觉器官来探知世界，同时又有着无休止的内在思维，索引的载体以及存储的记忆种类也因此有着多种多样的组合。人在清醒时，大脑无时无刻不在接收着来自环境的巨量的信息，这种索引的建立也就无时无刻不在进行。这种弱联系在事后一般不太能再想起；但如果作为索引的感觉足够特殊或者罕见，这种记忆反而可能保存得更久，并且在作为索引的感觉再现时被触发。偶然从尘封的记忆中调出这样一种索引，也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举例的话，还挺多的。比如《纯黑的噩梦》中库拉索在看到摩天轮的五色灯光时恢复了记忆；又比如《少年包青天》中包拯因为抚摸石碑断口的触感而想起曾经帮助皇上研究天芒的记忆片段。

最近在用的免洗洗手液的味道，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粘在家里的门上当门铃按钮的一盒橡皮泥——当时的橡皮泥大概还不是像现在宣传的无味无毒无害，还会有奇奇怪怪的“香型”。圆柱形的彩色橡皮泥装在盒子里，被我拿出来捏来捏去再放回去，最后干掉了。不过门上粘过橡皮泥的印迹至今还在，连同墙上没人去清理的乱乱的铅笔涂鸦一起。上学后在文具店买的第一支固体胶也是类似的味道，我还记得那款固体胶的外壳颜色，粗细，以及用到后面的时候中间被戳出的洞。巧合的是那支固体胶最后也没用完干掉了——不会我这盒洗手液最后也会干掉吧。

季节交替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天气跳到了下一个模式，皮肤会感受到一种全新的空气：温度，湿度，气压，都和过去的几个月不一样了。这种时候，同样的天气下发生的往事就会纷纷扰扰地全都涌出来了。在入秋的清晨出门等校巴，凉风扫过裸露的皮肤，莫名想起高中的早读下课：和同学一起慢慢悠悠走向早餐店，五颜六色的薄外套在校园流动，沉闷的教室带来的压力被秋日清爽的晨风一扫而空。到了回暖的初春，脑海里则总是会浮现出体育课时大家抛下厚重的羽绒服嬉笑打闹的景象。

我听音乐有单曲循环的坏毛病，遇到好听的曲子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断循环。这么做的副作用就是把那段时间的记忆刻进了这首曲子里。有一次听到很久没听的《胡萝卜须》，突然没来由地想起了造梦西游。许嵩和4399游戏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回忆了半天，想起我小学时似乎在一遍遍刷造梦西游的装备时拿这首歌当过bgm。当时的我会在电脑上装奇奇怪怪的音乐软件，酷我音乐盒之类的东西在桌面上滚动着歌词；八戒重复着战争怒吼和玄滚球，朋友用沙僧在旁边连续腾空击根本不落地。奇怪，这段记忆是真实的吗？当时的我玩电脑还应该需要偷偷地躲着父母才对。

大概初中时从姐姐那里得到了一个mp3，后来弄丢了。发现丢的不只是一个播放器，而是一个记忆的容器。有很多类似的回忆以一首首歌作为索引存在mp3里，倒像是个日记本。不过没关系，日记丢了，记忆还在，记忆与音乐的连接还在，“只是想不起来而已”。等到某一天重新听到其中的某一首歌，对应的记忆片段被唤醒，那个时空的一切便会在全身的感官复现，光影，气味，温度，味道，吵闹声。像 J.K. 罗琳笔下的闪回前咒，像冥想盆。一段段记忆沉睡在大脑深处，等待着我去发现和唤醒，这还挺让人期待的。

写这篇东西是因为我在 OneNote 里发现了尘封的几篇音乐日记。